第419章 坦白_燕宫杀,公子他日日娇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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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19章 坦白

  就在不久前,谢玉还说,“他待你好,我不忍杀。”

  如今呢?

  如今公子待她不好,因而谢玉涉险也要来救,孤身也要来杀。

  是这样罢?

  这一摔,摔得她肘间生痛,那早就没了知觉的双手也渐渐察觉出了疼来。

  但肘臂的疼,哪里敌得过撕心裂肺的疼。

  小七蜷在地上,就睁眸望着骤起的围杀。

  “天罗地网,捕杀谢玉”,这岂是一句玩笑的话。

  这夜太沉了,连一丝月色都没有啊。

  杀人的,被杀的,全都是一身暗夜的行头,她分不出谁是谢玉,谁是黑衣的虎贲。

  只听得见刀剑相撞,撞出锵啷锵啷的声响,一声声的叫人心惊胆寒。

  只听得见惨呼哀嚎,从桃林屋脊砰砰地翻滚下去,连带着瓦当一起,砰咚咚,哗啦啦,又在地上砸出巨大的回音来。

  只看得见那一片白光兀自闪着,在黑夜里擦出火星子,而火星子里必定还有血花四溅。

  这漫漫长夜会把所有的罪孽杀戮全都匿影藏形,待到明日天亮,蓟城的人不会知道兰台里竟又起了一次没来由的诛戮。

  小七不忍去听,也不忍再看,不曾松开的双腕掩着面,她在心里祈求,祈求谢玉快走。

  她在心里呐喊,谢玉,快走啊,快走!

  快从这里逃出去,去寻一匹快马,连夜往南奔逃!

  快走,快回楚国,去做你的大泽君,再也不要到蓟城来!

  谢玉,求你。

  十指微凉,眼泪滚滚奔涌,好似流不尽似的,浸透了掌心,全都自指缝间溢了出来,又顺着脸颊缓缓地淌了下去。

  她想,谢玉,快走。

  檐上的脚步声很快远去,踩得瓦当咔嚓嚓碎裂,又稀里哗啦往青石板上坠来,杀声却远远没有停息。

  没有停息,就是还活着。

  但求谢玉活着。

  有脚步声缓缓迫近,在她身旁停了下来,不紧不慢的,不必睁眼便知是谁。

  此时不会有旁人,旁人谁敢在此时来此处。

  那人俯身逼近,挑开了她腕间的绳结,问她,“委屈吗?”

  她心里也问自己,小七,你委屈吗?

  你一心想要嫁的人,为了杀一个原没有什么杀心的

  人,以你为饵,吊在这里小半夜。

  怎么会不委屈呢?

  双手旦一自由,她便去拢住自己的肘臂,真疼啊。

  小七轻声答他,“不委屈。”

  那人捻着手上的眼泪,又问,“不委屈,哭什么。”

  他还问,“为他担心?”

  那清冽的雪松分明是她最熟悉的,可眼前的人却比从前要陌生了许多。

  不,他原本也是这样的人。

  只是她爱了,爱得深了,因而忘了,忘得一干二净。

  这才把从前的所有委屈一扫而空,全都滤了个空空如也。

  小七眸中水光盈盈,人却平静地笑起,“是。”

  是,为他担心,为谢玉担心。

  那人闻言竟并不曾恼,声音也是平和的,“他为何会来?”

  他竟不恼。

  不恼是因了十拿九稳,因了笃定是夜必定刮骨去毒,翦草除根。

  而似眼前这样的审问,她已身经了无数。

  “他是我的朋友。”

  “你的朋友没有死?”

  小七平心静气的,在这斥满刀光血影的长夜里,好似不过是与他闲谈些寻常的往事,“原先以为他死了,后来才知道他还活着。”

  “我第一次离开兰台的时候,碰见许多要杀我的人。有魏人,有羌人,也有燕人。燕人要杀我,是因我背弃了燕国大公子,该杀。羌人要杀我,是因我害死了北羌郡主,该杀。但魏人为何杀我,我不知道。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,但他们都想要我死。”

  燕国真不是什么好地方呐,赤月的夜里,这片土地也是这么的凉。(因了七月炎热,因此古代也称七月为赤月,寓意着气息炎热)

  她娓娓道来,嘴角分明笑着,眼泪却不眠不休地滚着,“出城那一晚,公子大婚,有人把我带去野岭,抢走了我的包袱盘缠,一心要杀,我原也不想活,死了便死了。”

  “谢玉真好啊,他救了我,把山神庙都留给了我。这一路,都是他护着我,他是我唯一的朋友。他有一手好武艺,把要杀我的人全都杀了个干净。”

  “我不喜欢燕国,一点儿都不喜欢,这鬼地方只会吃人,那雨没日没夜地下,入了秋就开始冷了。谢

  玉真好啊,他去林子里捡柴火,他去抓野鸡,他很会照顾人,他换着花样为我举炊下庖。我吃腻了鸡,他便去捡菌子。”

  “他真是个顶厉害的人,但却分不清什么菌子能吃,什么菌子有毒。有一回,他炖了毒菌子,把我们都毒倒了。”

  小七说着便笑,说起从前的事,心里十分欢喜,就像一旁的人是个胶漆竹马般,她心中所想,言无不尽。

  (胶漆之交《鲠直张千替杀妻》中有“胶漆自谓坚,不如雷与陈”之说,即朋友之间深厚不移的友情;竹马之交,即青梅竹马的朋友。出自唐代李白《长干行》:“郎骑竹马来,绕床弄青梅,同居长干里,两小无嫌猜。”)

  “我梦见他变成了青鸾,他驮着我在天上飞。大公子不知道,在我心里,谢玉就是青鸾一样的人,我教他认野山菇,告诉他什么能吃,什么不能吃,因而他叫我菌子先生。”

  真好啊,说着从前的事,就好似又回到了山野林中,她心头松缓,因而不吐不快。

  她这辈子也不曾似今夜一般说过这么多的话,她想,公子许瞻必是不愿听这样的话,他听了只会愠恼,只会似困兽一样动怒发疯。

  疯吧,都疯吧。

  这世道便是一个疯魔的世道,人也都是疯魔了的人。

  那便都疯,都死,疯个痛快,死个干净。

  “我和谢玉在山洞里住了十几天,他让我活了起来。我这短短的十几年.......真高兴有谢玉,要不是羌人追来,我和他大约不会那么早就分开。我以为他死了,他若死了,我得有多难过呀!这世上没有几个待我好的人,可谢玉待我好呐,他是那么好的人,他不图我什么,我也不图他什么,这比什么都好。”

  “后来见了他,他还活着,他不要我回兰台,他背着我在燕国的冰天雪地里走,他送我去长陵。燕国真冷啊,我从小就怕冷。谢玉问我,‘江南风景极好,你想去看看吗?’”

  她说着话,突然泣不成声,“想啊!我想去啊!”

  “我想去暖和的地方,去不会杀人的地方,真后悔没有跟他走啊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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